第一百六十七章 医者仁心
众人抬着冷雪妮回到黄江县城的时候，天色已晚。
顾子城和牛顺儿回指挥部复命。
铁虎直接将雪妮抬到一家中医馆，苏遇也跟着一起去。铁虎此前多次来过县城，知道哪里有医馆。
医馆的老中医走路颤颤巍巍，两手也不停地发抖。他看了看雪妮的伤情，不敢接收。
老中医说：“伤的太重，又是枪伤，恐怕肚子里还有子弹。我这中药再厉害，也化不开那铁弹丸啊。”
老中医说的也是实情。可是，已经到了这般田地，还能再找什么人呢？
“县城可有西医诊所？”铁虎问。
“有是有一家，可是一打仗，那医生就吓跑了。”老中医说，“我可以先用草药护住伤口，维持病人的生命，你们赶紧另想别的办法。”
铁虎急得焦头烂额，他想到去邻县，也想到去省城，然而，这些想法都不可能实现。
他们先将雪妮安顿在中医馆。老中医做了一些伤口处理，又给开了一方药，让人熬好了喂给病人。
苏遇想了半天，说了一句：“如果卢起在，就好了。”
铁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，说：“对，对，卢起不仅能看中医，也能做手术。我去找他。”
苏遇劝铁虎留在县城照顾雪妮。他去燕尾寨请卢起下山。
铁虎想了想，苏遇去星月寨也好，他对那里的情况更熟悉。
红军打下黄江县城之后，与依云镇连成一片，形成了统一的根据地。从县城到依云镇的水路、陆路全都畅通无阻，人员和物资的流通大为方便。
苏遇连夜乘马车赶到依云镇。当晚住在依云镇红色少年团的驻地。
在那里，他将这几天黄江县城发生的事给小树讲了一遍。小树的情绪有所恢复。听说部队打了大胜仗，他也高兴起来。
次日，天刚亮，苏遇就出发往燕尾山去。
那条山路苏遇早已熟悉，很容易就找到星月寨，见到了卢起和凤娟。
卢起问起山下的情况，苏遇介绍了一番。
他没说姐姐遇害的事，他只说了铁虎的妹妹受了重伤，整个县城找不到一个可靠的医生，所以请卢起下山给雪妮治伤。
卢起对山下的革命形势仍有顾虑。若是让他下山参加红军，他可能不会答应，因为他的思想还没转过弯来。残酷的革命斗争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还没有消失。
但是，这次是苏遇请他治病救人，他不能不答应。
内心深处的善良本质，和对病人感同身受的良知，让卢起这位医者不可能计较路途的艰难，也不会过多考虑救治能不能成功。
何况，要救的人还是铁虎的妹妹，都是熟悉的人。
卢起马上收拾了药箱，和凤娟一起跟着苏遇下了山。
来到县城的中医馆时，已是傍晚时分。卢起顾不上吃饭，马上开始给雪妮做手术。
顾子城听说卢起下山来了，也从指挥部赶了过来。他还特意送来一些麻醉药，这对于外科手术能帮大忙。
手术就在中医馆做的，凤娟是卢起的助手，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。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。卢起从雪妮的体内取出了子弹。
雪妮静静地躺在病床上。中医馆的学徒在那里照看着。
手术做完，卢起才觉得肚子饿了。
顾子城带着卢起、凤娟、苏遇、铁虎来到街上一家餐馆，要了几个菜吃了起来。
“做了手术，雪妮就没有生命危险了吧？”铁虎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卢起。
“应该会好起来，只要伤口不化脓就好。”卢起说，“因为病人失血过多，体质很弱，抵抗力缺乏，手术后这几天还要好好照料，细心观察。”
苏遇在开始吃饭前，仍在心里默默祈祷，希望雪妮好起来，不管她喜欢的是谁，只要她好，他就安心了。
看着众人吃完饭，顾子城说：“卢大夫，这次攻城红军部队也有不少的伤亡。一些重病号现在住在会馆，你能不能去给看看，我们队伍里的医生医术不济啊。”
卢起放下碗筷，说：“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。但是，我这次下山，带的药不多。看看是可以，恐怕解决不了大问题。”
顾子城一听，忙说：“只要你去看看，也是给伤员一个安慰。这比来几服药更有效。”
吃完饭，铁虎和苏遇去中医馆照顾雪妮。卢起和凤娟跟着顾子城来到会馆。
那里就是一个战地诊所，很多的伤员。有的躺在床上，有的坐在地上，有的少了一只胳膊，有的脸上缠着纱布。
有几个袖子上带着红加号标志的卫生员正在给重伤员处理伤口。伤员虽然忍受着巨大的痛苦，但他们的精神面貌却都很好。这给卢起留下深刻印象。
以前，他在工农革命军的军医所里大夫，战场上送下来的伤员哭天喊地，骂这骂那，他很同情他们，但不喜欢他们。
可是今天，他看到这些伤员像是另一支部队的伤员，没有人抱怨，没有发牢骚，伤员之间相互鼓励，与医护相互配合。这种**的氛围，卢起是能感觉出来的。
看来，红军确实不同于此前农民自卫军和工农革命军。
队伍中的一些医护人员认识卢起，此前曾一起共事过。
大家看到卢大夫来了，都表达了热烈的欢迎和善意的关心。
参观了一遍临时战地医疗所，他们在一间会客室坐下来。
顾子城说：“卢大夫，你也看到了，我们现在很缺少军医。这么多伤员，都曾是作战勇敢的战士。他们恢复了身体，还会再次走上战场。即便不能上战场，治好他们的伤，他们在后方任一条战线上，都能发挥巨大的作用。”
卢起拍了拍药箱上的土，说：“我就知道你顾子城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。”
顾子城笑了，说：“卢大夫是聪明人，咱明人不说暗话，我正式邀请你回到军医诊所来，我们成立卫生队，你来当队长。”
“又要封官许愿了？”卢起说，“顾团长应该知道，我对当官没兴趣。”
“但是你有一颗菩萨般的心。”顾子城说，“你忍心看着这些年轻的娃娃受那些不必要的罪？也许你一把小刀，一服药，就可以救他们的命，就可以改变他们后半生的命运。”
“顾团长，你够狠的，一下子就捅到我的软肋。”
“那不是软肋，那是仁心。”
“你不知道，我是有顾虑的。”卢起若有所思，“如果我治好他们的伤，他们肯定还会去打仗。我的医术发挥得越好，他们越不怕受伤，越不怕死。这样一来，我是在救他们，还是在害他们呢？”
“这个嘛，卢大夫，你可能想得有点多了。
战士们之所以愿意打仗，因为他们知道是在为谁在打仗。
他们之所以不怕死，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死会换来他人的生，更多人更好的生。
你救治一个伤员，就是给这个伟大的事业增加一分力量。
你不救他们，他们可能死了，也可能落下残疾。如果再没有一个公平的社会，没有善待他们的政府，他们命运岂不是更惨？”
卢起抱在胸前的双手，不知不觉地放在膝盖上。顾子城的话似乎打动了他，他开始犹豫要不要留下来。
这时，一个战士急匆匆跑进来，说：“团长，不好了，两个伤员跳河了。”
